1.

   叶修又做梦了。

   一望无际蔓延着的深蓝，没有丝毫变化，理性却也淡漠的深蓝。他是如此的不习惯这样的色块，毕竟每天所看到的都是荣耀里的技能光影飞速穿梭。

   这样的颜色，看得久了就会觉得像是少了什么一样，像是心里空了一块一样。

   做梦时心里的独白模模糊糊响起这一句来，他猝然惊醒。

   怅然若失。

   为什么会这样？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无力感，软塌塌的没有力气。

   到底少了什么？

   越想就越是觉得不知所措，头痛欲裂，像是连身体都抗拒着回忆。

2.

   他起身熟练地开机，打开荣耀，却鬼使神差地从抽屉里翻出来了一张神枪手的账号卡。

   一切都水到渠成，等他反应过来，已经登陆成功。

   叶修一向是被誉为教科书的人，无论什么职业都能掌控完美。

   可是他今天却频频出错，技能放错位置操作失去往日的精准。眼睛总是控制不住地去看屏幕上显示那个现在所用账号的id。

   【秋木苏】

   好眼熟，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。

   秋木苏，秋木苏。

   眼前晃过些残缺不全的记忆碎片，灰色的黯淡色彩，看不清楚是什么，却觉得心脏被只铁爪攫住，指尖都是冰冷的。

   到底怎么回事，为什么会这样。

3.

   又一个梦。

   蜿蜒流动的红色铺满视线所及之处，慢慢凝结变得坚硬，褪去鲜艳色彩变成暗色，一片颓然。

   梦里声音嘈杂，拖长了调子的刹车声，救护车的鸣笛声，争论与吵骂。

   以及在哄乱的背景音里仍旧清晰可辨的——泪落声。

   一滴泪掉在地面上的声音，叮咚一声，轻巧干净，没有任何杂音。

   哪怕是在梦里，叶修也突然感觉到了铺天盖地涌来的悲伤，像是潮水一样把他整个地淹没，逃脱无法，挣扎无门。

   荣耀里的强者叶修，十年如一往的叶修，在自己的梦里，溃不成军。

4.

   一定是忘了什么，一定是丢了什么。

   他这么在心底反复重复着，像是吟唱着着一个冗长的咒术，不停的蓄力，蓄力，欺骗自己只要蓄力完毕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。

   到底忘了什么。

   那些灰色的画面如烟如雾，在心里萦绕着盘旋，看不清楚，模糊一片。

   像是疯了一样，每天止不住地回想。

   记忆却止步于某年某月某天，像是平地而起一扇厚重的大门，阻住了他向过去回溯的目光。

   空虚感日益壮大，叶修仍然继续着每天的荣耀，却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对面应该坐着谁，在每次pk后记录好胜负，跟他斗嘴，在游戏里并肩驰骋。

   是谁？

   是谁？

   到底是谁？

5.

   最近几乎每天都做梦，今天却没有。

   一个深沉而静的睡眠之后，叶修睁开眼。

   毫无预兆的，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他耳边说：

   “只是从头再来罢了。”

   只是从头再来罢了，他在心底咀嚼着这句话，泪水忽然就夺眶而出。记忆的高墙轰然倒塌，他想起那个曾与他并肩战斗过的少年。

   苏沐秋。

   那个已经永远离他而去的少年。

   是不是因为自己预见到了只要想起他就会为现在的自己觉得羞耻，才封闭了记忆？

   心血被一朝否定之后仍旧能笑着说“只是从头再来罢了”的苏沐秋，手伤之于他来说，又算得了什么？操作速度精度下降又怎么样，如果是他的话，一定有办法弥补的吧。

   在荣耀里奋斗了十年的叶修，在手部受伤之后的某个早上泪流满面。

   与苏沐秋永远分别了的叶修，在忘却又重新想起他的早上泪流满面。

   泪眼迷蒙里他看向窗外。

   澄澈的碧空，那样干净的蓝色安静地在头顶。

   一如，他们初见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