雕刻记忆
摸鱼,感觉文风已经开始拧巴了
在街口遇到那位老者时,他坐在槐树阴里,弓背垂头,手握一把古朴刻刀,雕着块奇异的东西。
分不清材质,亦辨不明色泽。图案中如快放着一部影片,纹理被时间模糊成参差的线。
“您手里的是什么?”
他回答时,更像是在对手中那块东西说话,专注而深情:“是我的记忆。”如同手捧稀世珍宝。
他笑了笑,又继续自己的工作。
于是我站在他身后,看他纵刀刨削,极力捕捉他手中材料里飞速掠过的幻象。
而画面急促地交融变换,轻烟似地逸散。如一场没来得及被记住的乱梦,一眨眼就不见。
他的那块记忆最终被凿成一个完整的圆,又被递到我面前。
我诧异于他的大方与坦然,却见他脸颊绵延的皱纹里写满得意,如是刚刚叠成一架纸飞机的孩童,急于展示他的大作。
喧嚣街市被日光洗褪了色,吵嚷声响在槐树叶底沉没。在这个午后,我有幸做了记忆的旁观者。
片刻前还眉目模糊的画面,经了他耐心细致打磨一遍,清晰得纤毫毕现。
那些早已死去的旧景,鲜活得有如刚被采撷,纵然枝叶因在岁月箱底压了太久而黯淡,仍是有着馥郁芬芳。
目光跟着他走完一生,看着面前白发的老者变成小小的孩子,看他慢慢长高再慢慢衰老。
以为是过了很久,而见到日影未挪动分寸,才知不过片刻。
在这方寸间,记忆与时光背道而驰,一路倒退至起点。
直至我瞥见散落一地的碎片,才终于为心中那一点隐约的疑惑找到答案。
这浓缩了的几十年,同它的形状一般,没有硌人的棱角,亦无歪斜的线条。
起伏的命运轨迹被抚为平整的直线,削去了风浪迷雾中的颠簸辗转。
留下的这个圆,跳过了无知莽撞,丢开了浮浪轻狂,抹掉了四顾彷徨,淡去了惆怅感伤,最终成就一个没有缺憾的循环。
从始至终的每一秒都是最好的时光,完美得令人艳羡。
大抵是因他把不愿回忆的章节都凿了去,不然这记忆缘何完满到如同杜撰?
我心里仍在犯嘀咕。这样做似乎是不值得被批判,毕竟多少人都想忘掉自己染了阴霾的往昔。
——然而少了这么多片段,还可称作是完整的记忆吗?
他看我片刻,应是觉察了攀在我眉梢眼角招摇的疑虑,忽然咧嘴笑起来,眼角皱纹里舒展开时光的谜题,一笔一划都是岁月驶过的车辙印迹。
“遗忘,不也是记得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