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龙墨】【民国】戏中人-4

眼前又浮现起那日别离的情景来,一幕幕如同针扎般刺在心间。旁人再不会明白,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舍得离开。若不是组织需要她做回那个八面玲珑的红人,她是真的愿意同乐正龙牙继续住在愚园路,每日只不过寻常生活,没有百乐门的纸醉金迷,更没有特科的腥风血雨。

非得要惊心动魄中磨砺过才方知,平淡亦是好的。只是步子既已迈出,便再无回头的道理。

重庆方面亟待支援,上海这里伪政府的迫害日益严重,他们早已做好了撤离准备,只需时机一到便启动计划。

墨清弦,这个万众瞩目的红舞女身份是最关键之处,记者们的镁光灯从来不倦于追逐热点,越是耀眼越是能赢得版面。哪怕是最简单的障眼法,被加之以博眼球用的笔墨修饰后,便足以颠倒黑白。

事后她会赶赴重庆,墨清弦其人就会于上海滩的歌舞升平中被人遗忘,或是化为一段风流韵事,再成为新的茶余笑谈。

一切都是周密而无差漏的,只是此刻,墨清弦隐隐感到。乐正龙牙,将是最大的变数。

她定了定心神,却发现不知何时乐正龙牙已然走到她眼前,递上一束红梅,花瓣娇嫩鲜艳,犹自带着雪水,显然是刚从树上撷下。

“玫瑰附庸风雅,怎抵得上红梅傲雪凌霜?我以这红梅相邀,不知墨小姐可否赏脸共舞一曲?”

静。

竟无一人对于开舞权贸然决定了归属提出异议,毕竟是上海滩这个势利之地,乐正龙牙其人值得任何人去结好。

——然而,那位红人儿可否愿意与这旧情人共舞呢?

时间似是被暂停,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台上那个黑裙身影,许多客人到此时方才发现她裙摆上肆意绽放的红梅——那绣工太过精致,几乎以假乱真。塞北雪片一时随这红梅飞至百乐门的弹簧舞池里,更衬得台上女子冰肌雪肤。

红梅,红梅。两相映衬,流转在灯光里的红色,灼了人眼。

墨清弦眸子里弥漫起清浅一层雾气来,“乐正先生如此诚意,我怎好辜负?”她甫一出声,声音里便已经带上了风月场女子特有的慵懒妩媚,长睫若蝶翼般轻一忽闪,眼波里便飘过灵动光芒,唇角噙了丝笑意,美丽而欢喜。

然而站在她面前的乐正龙牙却看得清楚,她的笑容里分明是嘲讽与悲切,像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卑微的他。愚园路一别后他几乎翻遍整个上海,而墨清弦如同人间蒸发,若不是她重回百乐门,或许此生都无法再见。

推开舞厅门前他还为着找到了心上人而满心欢喜,现下他却真切地知道,那个窝在他怀中低声哼唱家乡小调的墨清弦还是丢了,他能找回来的,不过是这个风月场里冷艳而无法捉摸的舞女。

先前她是乖顺可爱的猫咪,此刻却拱起脊背亮出利爪,危险得令人无法接近。而可悲的是,乐正龙牙发现自己为这危险的美丽无法自拔,就算明知会被抓伤到鲜血淋漓也不想后退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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